柏峰
曹端雕塑。
曹端故里澠池縣仰韶大裂谷。
曹端名言。
秦嶺是我國重要的南北地理分界線,其實,在某種意義上,也是古代文化的分界線,尤其是以太華山為分界線,形成了南北文化思想的明顯區(qū)別——宋代以來,學術發(fā)達,秦嶺以北的黃河流域,形成以張載為開源的關學,而以南的長江流域,則有以北宋的程顥、程頣兄弟和南宋的朱熹為首逐漸占據(jù)主流的程朱理學,而明代則主要有北方薛瑄之“河東學派”,江南有王陽明之心學學派,且枝繁葉茂,流別眾多——這是一個非常神秘的現(xiàn)象。
(一)
太華山與黃河轉(zhuǎn)折的地帶,不只土地富饒,而且河山壯麗、人物眾多。我在其他作品中,已經(jīng)對此敘述過了,此處不再贅述。然而,要說的是,在明代開國之初,太華山東側(cè)的黃河內(nèi)外,亦有對我國古代哲學思想有重大貢獻的碩儒出現(xiàn),其代表人物就是曹端。
閱讀曹端的著作,想見其為人,徒然有尋訪其故土和遺存的念頭,正如為了梳理清楚薛瑄之河東學派,曾經(jīng)出關,專程拜訪其晚年講學之地河津,并“心祭”之家鄉(xiāng)“真儒里”(今萬榮縣里望鄉(xiāng)平原村)一樣,表達我的崇敬之情。
驅(qū)車出“紫氣東來的”函谷關,便進入豫西之地。豫西之地,平野遼闊,黃河緩慢流過,村莊稠密而阡陌碧綠,曾有燦爛的遠古“仰韶文化”,如今遺址猶存。
豫西有個古城,傳有“秦趙會盟臺”,此地便是澠池?h城之北,大約幾公里,有村曰曹滹沱。曹滹沱村便是明代大儒曹端的家鄉(xiāng)。村子不大,冬日里顯得有點蕭索。說來真有緣,至村前的小路,有村人走過,上前打問曹端的故居,行人說:
“哎呀,算是碰巧了!”
“碰巧?”
“我奶是曹家后人,媳婦管著祠的鑰匙,您說巧不?”言罷一笑。他說的祠,便是修建于清朝年間的曹端祠。
“巧呀!”
于是邀請先去他家,找其媳婦取鑰匙。這是典型的豫西風格的農(nóng)家小院,兩邊廂房,前院地面的竹席上曬著紅辣椒,屋檐下掛滿了金色的玉米棒子,雞們悠閑地游走。取了鑰匙,淳樸的村人便領著我們,沿著雨后有點泥濘的小路,向東邊的樹林子深處荒廢的村落走去,他說:
“這兒是早先的村莊,地勢低洼,全村都遷移到西邊的原上了。”
“哦,是這樣。”
老村子在路的東邊,樹林子里能依稀看見斑駁巷道與遺留下來的老房子,白墻黑瓦,倒也村舍儼然,只是長滿了荒草,卻有一條整潔的水泥路,通往樹林子的深處。雖是廢墟,但覺地氣浮動,氤氳一片好地。路南,土埝的邊上,有一面新修的墻碑,還有石刻的曹端像和曹端著名的一段為政語錄。路北,便是曹端祠。祠堂為清代建筑,座北向南,面闊三間,進深兩間,木格門窗,兩廊柱下分別有青石質(zhì)鼓形柱礎。
祠堂的門右,有“曹端簡介”石刻——“曹端,字正夫,號月川,河南澠池窟沱里人”,這里的“窟沱里”,也就今天的曹滹沱村。祠堂內(nèi)塑有表情肅穆的曹端坐像。祠后面不遠,有掩映在蓊蓊蔥蔥的柏樹林中的曹端墓。墓前,有石碑,乃是嘉慶二十年(1815)三月立石,簡明扼要地介紹了曹端家世與為學一生的簡況。
(二)
曹端生于洪武九年(1736),少負奇才,《明史·曹端列傳》云:
五歲見《河圖》《洛書》,即畫地以質(zhì)之父。及長,專心性理。其學務躬行實踐,而以靜存為要。讀宋儒《太極圖》《通書》《西銘》,嘆曰:“道在是矣。”篤志研究,坐下著足處,兩磚皆穿。
《太極圖》《通書》乃宋代大儒周敦頤所作,《西銘》是張載思想的精粹,曹端對此狠下功夫,以至腳下所踩的“兩磚皆穿”,可見讀書的認真精神——大凡在學問上有大建樹的人,首要就是專心治學,呂不韋主張“凡學,必務晉業(yè)”,西漢董仲舒讀書“三年不窺園”,韓愈所謂“業(yè)精于勤荒于嬉”,便是最好的說明。曹端的讀書,只讀儒學經(jīng)典,其“父初好釋氏”,他寫“《夜行燭》一書進之”,規(guī)勸說:“佛氏以空為性,非天命之性。老氏以虛為性,非率性之道。”父親覺得他說的有道理,因而“欣然從之”。
從洪武十七年(1384)至洪武二十八年(1393),是曹端學習古圣先賢經(jīng)典著作、學問體系逐漸形成的時期。他八歲“初入里學”,到十八歲“初入邑庠”,這十年間,是他人生最重要的讀書時期,學習了《孝經(jīng)》《四書》《尚書》《毛詩》《禮記》《周易》《春秋》《通鑒綱目》《儀禮》《周禮》等等。
永樂六年(1408),曹端“舉于鄉(xiāng)”,七年(1409),“會試南宮,登乙搒第一”,授山西霍州儒學學正。學正,是管理地方學校的教育官員。擔任這個官職,甚為符合曹端的想法,可以專心向?qū)W,史書說,他“洎明興三十余載,而端起崤、澠間,倡明絕學”(《明史·曹端列傳》),并非虛言。曹端為學主要是什么呢?讀他的述作,大致就能明了:主要是“太極圖”與“西銘”和“通書”的述解。他認為“太極,理之別名耳”,而“天道之立,實理所為。”(《曹月川先生遺書·太極圖說述解序》)由此開展對太極圖的精深研究。
永樂二十年(1422),曹端補蒲州儒學學正。有人贊其“曹正夫,有道君子也。學博行高,有古人風”(《明理學月川曹先生年譜纂》)。二十二年(1424),西安知府郭晟問政曹端:“先生答曰:‘其公廉乎!’古人云,‘吏不畏吾嚴而謂吾廉,民不服吾能而服吾公。’公則民不敢慢,廉則民不敢欺。”(同上)曹端認為,為政應“公”與“廉”,公是公正,公平正直,沒有偏私;廉是清廉,就是不貪取不應得的錢財。“洪熙乙巳考續(xù),兩學諸生皆上章請復任霍州,上遂許之。”(黃宗羲《學正曹月川先生端》)
曹端在霍州講學時,霍州有位叫李德的學者。他結(jié)識曹端后,十分敬仰曹端的學識和品德,曾對學生說:“學不厭,教不倦,曹子之盛德也。至其知古今,達事變,未學鮮或及之。古云:‘得經(jīng)師易、得人師難’,諸生得人師矣。”于是,李德避席不在霍州講學,“端亦高其行誼,命諸生延致之,講明正學”(《明史·曹端列傳》)。由此知曹端虛懷若谷,品性高尚。
宣德元年(1426年)至九年(1434年),期間,曹端曾經(jīng)三次“典試陜西”。這十年,是他學問到達上乘境界和成熟的時期,尤其完成經(jīng)年累月為之鉆研不息的《太極圖述解》——太極圖,初為五代末年及北宋之初,由隱居太華山的易學大家陳摶推出,曾在山巖之上,刻畫此圖,后傳至周敦頤、朱熹并為之發(fā)揚光大,成為程朱理學經(jīng)典。然而,索解不易,曹端幼年起始,著迷此圖,經(jīng)年累月,深思熟慮,終成此篇,心情自然格外高興,自覺得《太極圖》之精旨,甚為得意,繪為《川月交輝圖》以喻其妙,其圖:天上一月,川中九月,蓋取月映川水之意。興奮之余,執(zhí)筆為詩,云:
天月一輪映萬川,萬川各有月團圓。
有時川竭為平地,依舊一輪月在天。
其門人謝琚曾論此詩,說:“先師自幼喜觀《太極圖》,涵蓄既久,默契于心,攝其大旨,而以月川喻之,出示學者,以在天之月喻萬殊之原于一本,以映水之月喻一理之散為萬殊,大要形容一貫之理以樂其志。與周子圖說相為表里之也。”(《曹月川先生遺書》)此詩“起句喻統(tǒng)體之太極,承句喻各具之太極,轉(zhuǎn)句喻萬感之俱寂,合句喻一理之常存……其洞徹斯道之妙如此”(《明理學月川曹先生年譜纂》)。
從此,曹端自號“月川子”。
宣德九年(1434)六月,卒于霍州。他深受學生愛戴,“諸生服心喪三年,霍人罷市巷哭,童子皆流涕”“貧不能歸葬,遂留葬霍”,后“改葬澠池”(《明史·曹端列傳》),魂歸故里。
(三)
黃宗羲《明代學案》中,評述曹端:“先生之學,不由師傳”,這句話指出了曹端具有獨立思考的為學品質(zhì)。而這個品質(zhì),與明朝關河之外的河東薛瑄的讀書治學相似。新加坡學者徐齊雄在其專著《北轍:薛瑄與河東學派》中,詳細考察了薛瑄的傳記,說:“未見他曾向任何當時著名的理學家求學。事實上,他可以被稱作是自學成才是理學家”,確實如是。薛瑄主要是認真反復閱讀由明代永樂十三年(1415),由翰林院學士胡廣率楊榮、金幼孜等通曉經(jīng)術的文臣,奉旨編簒而成的以程朱理學為宗旨,薈萃宋元諸儒之說,具有官方科舉教材意義的巨著《性學大全》,“學而時習之”,有心得體會,便紀錄下來,后成為其名著《讀書錄》,并以此書教授從學者,卓然一代理學大師——偏重自學而“不由師傳”是曹端與薛瑄的共同特點,他們“惺惺相惜”,友誼深厚,成為學術上難得的知音。
我是在閱讀薛瑄的著作過程中,才旁及和關注曹端,繼而閱讀他的著作,驚嘆其著述醇正而心儀。曹端秉承程朱理學,但并不墨守成規(guī),富有質(zhì)疑精神,黃宗羲論其學說:
特從古冊中翻出古人公案,深有悟于造化之理,而以“月川”體其傳,反而求之吾心,即心是極,即心之動靜是陰陽,即心之日用酬酢是五行變合,而一以事心為入道之路,故其見雖徹而玄,學愈精而不雜,雖謂先生為今之濂溪可也。乃先生自譜,其于斯道,至四十而猶不勝其渺茫浩瀚之苦;又十年,恍然一悟,始知天下無性外之物,而性無不在焉,所謂太極之理,即此而是。蓋見道之難如此,學者慎輕言悟也哉。
——《明儒學案(師說)·曹月川端》
說曹端“特從古冊翻出古人公案”,所謂“古冊”,應是指宋代諸如周敦頤、張載、二程乃至朱熹的著作,而“翻出公案”,則是指他敢于質(zhì)疑朱熹關于理氣的學說——在中國哲學史上,有關“氣”的討論有相當長的歷史,先秦有管子的“精氣說”、莊子的“氣論”,漢代有王充的“元氣說”,張載則是宋代理學氣論的代表。朱熹是宋代理學之大集成者,繼承和吸納了張載與二程的思想,卻主張理氣二元說,而以周敦頤的太極明斷為理,認為理與氣是相對的,與太極為同一物,太極就是理。理氣關系是朱子哲學體系中最重要的部分。
關于理氣關系,一方面,朱熹強調(diào)理在氣先,通過“未有天地之先,畢竟也只是理”(《朱子語類·理氣上》卷一)“有理,便有氣流行,發(fā)育萬物”(同上);另一方面,朱熹也反復說明“理又別非一物,即存乎是氣之中”(同上),也就是指理氣“不離”。為了進一步說明理與氣的關系,朱熹還用“如人跨馬”來比喻理氣與動靜的關系,所謂“太極理也,動靜氣也。氣行則理亦行,二者常相依而未嘗相離也。太極猶人,動靜猶馬;馬所以載人,人所以乘馬。馬之一出一入,人亦與之一出一入。蓋一動一靜,而太極之妙未嘗不在焉。”(《朱子語類·周子之書》卷九十四)——也就是所謂理靜氣動說。他強調(diào):“理與氣本無先后之可言。但推上去時,卻如理在先,氣在后相似。”(《朱子語類·理氣上》)換句話說,理只在氣中,決不可分先后。如太極動而生陽,動前是靜,靜便是氣,豈可說理先而氣后。對此,曹端有不同意見,他寫出《辨戾》這篇力作,需要解釋的是,所謂“辨戾”,就是辨析矛盾之意,指的是朱子《太極圖說》注解與朱子《語錄》之矛盾的問題:
周子謂:“太極動而生陽,靜而生陰”,則陰陽之生,由乎太極之動靜。而朱子之解極明備矣。其曰:“有太極則一動一靜而兩儀分;有陰陽則一變一合而五行具”,尤不異焉。及觀《語錄》,卻謂“太極不自會動靜,乘陰陽之動靜而動靜耳”,遂謂“理之乘氣,猶人之乘馬,馬之一出一入,而人亦與之一出一入”,以喻氣之一動一靜。若然,則人為死人,而不足以為萬物之靈;理為死理,而不足以為萬化之原。理何足貴而人何足貴哉?今使活人乘馬,則其出入、行止、疾徐,一由乎人馭之何如耳;罾硪嗳。
曹端在文中引朱熹三個論點,分別討論太極動靜與理氣的關系,提出對朱熹的疑問:主要是認為他在《太極圖說解》與朱子《語錄》中,對于“太極動靜”問題的理解不同,問題的關鍵在于“太極”是否自會動靜,也就是曹端所謂的“活理”“死理”問題,究竟是作為“太極”之理自會動靜,還是理乘氣動?這確實是需要探討的問題。
其實,曹端所提“死理”的批評,能不能成為朱子思想體系的一個疑問,黃宗羲在《學正曹月川先生端》中批評曹端:“先生之辨,雖為明晰,然詳以理馭氣,仍為二之。氣必待馭于理,則氣為死物。抑知理氣之名,由人而造,自其浮沈升降者而言,則謂之氣;自其浮沈升降不失其則者而言,則謂之理。蓋一物而兩名,非兩物而一體也。”并說:“薛文清有日光飛鳥之喻,一時之言理氣者,大略相同爾。”(《明儒學案》卷四十四)黃宗羲所站的立場,乃王陽明之心學體系,對曹端《辨戾》的批評,自然不能深入,只是引用周敦頤對太極的解釋,并斷然指出“朱子之解極明備矣”,又引朱熹舊說,稍加闡述而已。對此,當代學者祝平次有不同的分析和意見,他說:“月川所說的‘死理’確實能突顯出朱子思想所含藏的一些問題,如,‘理能不能生氣’,并推衍到‘性善的確義,及性與心的關系’,認為‘月川也有技巧地躲過一個難題——活人乘活馬的情況;钊顺嘶铖R,馬不一定聽人的話,則理即是活人,亦無絕對地駕馭馬的能力。然而若照月川活理的解釋,則馬的能動可以直接歸諸人的駕馭。”他直接說:“梨洲顯然有將問題偏轉(zhuǎn)之嫌。月川提出理動不動可說是在朱子理氣論中提問題,梨洲則是從純粹的王學立場,以‘理氣是一’的辨難批評月川之說仍有偏失之處。”(《朱子學與明初理學的發(fā)展》)。
程朱理學的理氣問題,是其學說的核心。
曹端之所以有質(zhì)疑,并無其他意圖,從其內(nèi)心而言,只是為了完整準確地理解程朱理學,尤其是有關“太極”理論,即程朱理學建立之基礎中存在的問題而已。質(zhì)而言之,是企圖徹底解決朱子理氣關系問題,實現(xiàn)理、氣二者的合一。這種將朱熹的理先氣后轉(zhuǎn)變?yōu)槔須獠豢煞指畹挠^點,既標志著明代理學向氣學的轉(zhuǎn)向——正是這個轉(zhuǎn)向,曹端得到薛瑄高度認同。
不過,現(xiàn)代研究者多持否定意見,認為曹端《辨戾》是對朱熹太極論的“誤讀”,牟宗三先生在其著作《心體與性體》中認為曹端并沒有真正理解朱熹思想中的理,而錢穆先生則認為“朱子乘馬之喻,特謂理必載于氣,氣必載理而行,月川看呆了,遂有死人乘活馬之疑。”(《朱子新學案》)應該指出的是,即便是曹端屬于“誤讀”,撰寫《西方正典》名著的美國文藝理論家哈羅德·布魯姆認為,“閱讀總是一種誤讀”,在某種意義上也就是寫作和創(chuàng)造意義,從這個角度而言,曹端在明初理學是開風氣的人物,在以程朱理學為官學的時代背景下,他的“誤讀”,勇于質(zhì)疑定說,提出的理氣關系問題,積極推動了程朱理學在明代的傳播與發(fā)展。
學術發(fā)展不易,若有絲毫進步,便是大幸,能登堂入室,則為一代學宗。
(四)
曹端十分推崇張載,他寫有《橫渠先生像贊》,曰:“蚤悅孫吳,晚逃佛老,勇撤皋比,一變至道。精思力踐,妙契疾書,《訂頑》之訓,示我廣居。”(《曹月川先生遺書》)并著有《西銘述解》。為什么要著此書呢,他說:“西銘。大意明理一分述。文公注之,明且備矣。然初學者或未得其說。端為分經(jīng)布注以解之,或者便之而請書焉。”(同上)隨之,逐句詳細述解。曹端在篇末《太極圖說述解西銘述解跋》中說,“《西銘》,橫渠作也。規(guī)模廣大,讀之使人眼界空闊”“有志者自此尋向上去”——若是“使人眼界空闊”,最是橫渠“四句”,現(xiàn)存曹端著作,未見又對此的闡述,但我以為,“為天地立心”,這才是張載的為學宗旨;“為生民立命”,就是建立社會的倫理道德綱常,而這個社會的倫理道德綱常的核心是“禮”,他說,“禮即天地之德也”,就是這個意思;“為往圣繼絕學”,實際上就是堅持和光輝以“仁”為特色的儒家思想,能達到尊“禮”和倡揚“仁”,那么就可以“開萬世之太平”。張載從唯物論出發(fā),認為儒家思想是規(guī)范人的行為和社會秩序的思想準則。而具備了儒家思想并能落實在行為實踐中,就擔負起了歷史的使命意識?上У氖牵芏瞬辉钊胗懻撨@個大問題。
曹端善于著述,《明史·曹端列傳》記載,大約有《孝經(jīng)述解》《四書詳說》《周易乾坤二卦解義》《太極圖說通書》《西銘》釋文、《性理文集》《儒學宗統(tǒng)譜》《存疑錄》等作品,可惜傳世甚少。如今僅有前些年中華書局出版的《曹端集》以及北大《儒藏》精華選刊之《曹月川先生遺書》,令人深以為憾。
曹端少有詩作,寥寥數(shù)篇,也只是闡述自己的理學深刻體會,這應該與他的認識有關,其云:“古人文人自是文人,詩人自是詩人,儒者自是儒者。今人欲兼之,是以不能工也。”(《月川先生理學證印要覽》)——這其實是一個偏見,以曹端服膺不已的朱熹而言,其詩在宋代端為大家,再說,與他在理學上有認識相同地方的薛瑄,不也文思縱橫,詩賦彪炳一代。這不能不說是曹端的一個大遺憾。其若是詩才飛揚,思想精髓化入其中,其學說必定流傳四方,不僅“王謝堂前”而且“尋常百姓”也能知曉,亦不會湮沒如是……
曹端是明初倡導程朱理學的學者,其學術特點是:其一,學宗朱熹,倡導理學正統(tǒng)。“蓋先生平生學問,以太極為質(zhì)干,以躬行為真修,至是博學功深,自覺于洙泗一貫之傅”(《月川曹先生理學證印要覽》);诖,他反對“一切浮屠、巫覡、風水、時日之說屏不用。”(《明史·曹端列傳》)其二,推尊太極,認為這是事物的本源,是“理”是“道”,他說:“學欲至乎圣人之道,須從太極上立根腳”,又云:“天下無性外之物,而性無不在焉。性即理,理之別名曰太極,曰至誠,曰善,曰德,曰大中,名不同而道則一。”(《明史·曹端列傳》),具有一元論的唯物觀點,并認識到了太極對事物的能動作用,重新為周敦頤的《太極圖說》作了注解,很有新意。其三,推動了明初的理學發(fā)展。明代學者陳建所著《通紀》稱:“本朝武功首推劉誠意,理學肇自曹靜修(曹端)”,而《明史·曹端列傳》則云“為明初理學之冠”。
曹端在理學思想方面,深刻地影響了薛瑄,《四庫全書總目》說:“大抵朱、陸分門以后,至明而朱之傳流為河東,陸之傳流為姚江,其余或出或入,總往來二派之間”,將薛瑄河東學派與明代學術產(chǎn)生重大影響的王陽明思想相提并論,可見薛瑄思想地位之重要。薛瑄的學說,早已超越黃河之東,徐齊雄的研究著作中列有專章論述“河東學派在陜西的傳承”,認為其傳承是由段堅至周蕙至薛敬之,他說:“真正繼承薛瑄學統(tǒng)的是師從薛敬之的呂柟。”(《北轍:薛瑄與河東學派》)——確實如是,呂柟得薛瑄真?zhèn),他正德三年?508年)狀元,曾執(zhí)掌明初國子監(jiān)祭酒,后任禮部右侍郎,學以窮理實踐為特色,并著有《四書因問》《易說翼》《書說要》《詩說序》《春秋說志》《禮問內(nèi)外篇》《史約》《小學釋》《寒暑經(jīng)圖解》《史館獻納》《宋四子抄釋》等宏文巨著,其具有太華山奇崛而雄壯的內(nèi)在風骨,擎起振興河東學派的重任,并開辟出張載所開創(chuàng)的關學的新境界。
秦嶺山脈,尤以太華山為勝,驅(qū)黃河而東流,堅厚而挺拔,匯聚關河內(nèi)外天地精華,學脈綿延不絕……
寒風凜冽,古柏蒼蒼。
天色將晚,告別曹滹沱村,踏上返程……
責任編輯:白子璐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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