阿卜杜拉二世在看球,他是約旦的國王。國王坐在中國重慶的體育場里看球賽,是亞洲杯約旦對日本的足球賽。
誰都沒有想到,約旦隊先進球。一個人們印象中的弱隊,突然間成為了一匹黑馬,一粒擲地有聲的頭球像包裹著火焰,“砰”地一聲撞進了日本人的球門。日本人蒙了,盡管他們的球技全球公認,盡管他們的富裕舉世稱贊,約旦隊先聲奪人的進球,球場里無數雙手臂舉起來了,歡呼躍動了,其中有一個人也同樣在舉手歡呼著,他就是國王,約旦的阿卜杜拉二世,那張按捺不住激動臉膛,和許許多多臉膛一樣激揚著幸福。
誰都沒有想到,兩分鐘之后,日本人還以顏色,用另一粒進球打擊了約旦隊的熱情,球場里響起的是一片不情愿的哄然,國王同樣,剛剛掛在臉上的幸福和驚喜凝固為一種尷尬和無奈。
足球是一個施展著魔法的精靈,它的轉動把原本的秩序攪得面目全非,把所有的區(qū)別化解成混沌一片。球場上大約幾萬人,沒有了丑陋和英俊,沒有了卑賤和高貴,沒有了野蠻和斯文,沒有了貧窮和富有,把形形色色所有的人一股腦都變成為球迷。
阿卜杜拉二世是國王,但是此刻他是球迷。全場的幾萬人是球迷,此刻他們是國王。因為足球此刻統(tǒng)治了所有人的靈魂和感情,飛舞在場地上的足球,至高無上。
九十分鐘踢成了平局,加時賽結束依然,點球決勝負的時候,日本隊先踢飛了兩個,而約旦隊連中兩元,看臺上的阿卜杜拉國王站起來了,笑著舉著雙手在歡呼著,甚至在跳躍。
足球讓國王失態(tài),所有的體面和威嚴一掃而盡,足球把國王還原為一個平常人。假如所有的國王都是這樣,世界上不再有威嚴,所以就不再有懼怕;不再有高貴,所以也不再有卑賤。因此,也就不再會產生暴君和獨裁,便沒有了阿諛和崇拜;沒有了掩飾和偽裝,也就沒有了陰謀和欺詐。高興了,都一樣振臂歡呼,失落了,都一樣沮喪失意,人人平等不是一句空話,阿卜杜拉二世在球場上的失態(tài),恰恰是一種最真實最魅力的表情。國王首先是球迷,其次是國王。
一場亞洲杯的足球賽,由于有了國王的觀看和他觀看后瞬息萬變的表情,可以推翻中國人堅守了百余年的一個美譽:先天下人之憂而憂,后天下人之樂而樂。因為,那一先一后,畢竟具有自命清高、高人一等的嫌疑,真正的品德應該像是阿卜杜拉二世國王一樣,沒有對別人的心理優(yōu)勢,沒有架子,與球迷同憂而憂,同樂而樂。
做一個假想,假象所有的國王、總統(tǒng)、首相,都可以與球迷一起坐在足球場上看球的時候,走在超市里與所有的人們一起購物的時候,甚至跳在洪水里與人們一起抗災,像大禹治水三過家門而不入的時候,真正的平等和民主便產生了。 (丁肅清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