父親在西北國棉一廠蹲點采訪時,與廠有關領導和工作人員合影留念。(第二排左八為父親)
2017年12月上旬,陜西省第十三屆婦女代表大會在西安召開。大會期間,我在主席團的座位,與一位名叫何菲的年輕女子比鄰。翻閱參加大會的代表名冊,看到這位年輕女子的身份,是咸陽紡織集團趙夢桃小組的第十三任組長。瞬間,一種親切的感覺油然升起。
這種親切的感覺,源于趙夢桃這個名字。趙夢桃這個名字,與我的原生家庭,尤其是與我的父親,有著源遠流長的不解之緣。
上個世紀50年代,在中共中央宣傳部工作的父親,跟隨中宣部副部長張仲實到陜西掛職。在陜期間,張仲實任西北局宣傳部部長一年多之后,張仲實掛職工作結束,準備帶著父親一起回北京。臨行時,西北局的領導同志對父親表示,希望父親能夠留在陜西,為我國西北地區(qū)馬克思主義理論的研究、推廣、普及事業(yè)作出貢獻。
父親是四川西部沱江岸邊一戶貧寒農家的孩子。1944年,父親帶著單薄盤纏,扒在綠色的郵車頂部,輾轉千里,歷經艱辛,由川經黔入滇,到昆明報考并就讀由清華大學、北京大學和南開大學所組建的戰(zhàn)時大學西南聯(lián)合大學,抗戰(zhàn)結束后隨校復員到北京大學。新中國成立后,因為品學兼優(yōu),被組織派遣到中共中央宣傳部工作。
作為一個農村寒門學子,能夠在首都北京的國家機關,找到一個自己的位置,是父親夢寐以求的心愿。但是,面對著西北局領導的指示,面對組織上的呼喚,父親卻沒有絲毫的猶豫,十分欣喜地接受了新的工作任務,滿懷熱情地來到新的工作崗位。父親留在了陜西,在西安開枝散葉,成家立業(yè)。
上個世紀60年代初的一年,父親有很長時間沒有回家了。當時,在陜西省委宣傳部工作的父親,正在咸陽國棉一廠細紗車間蹲點,吃、住、生活都在廠區(qū),深入班組,對剛剛因肺癌病逝的黨的好女兒、優(yōu)秀紡織女工趙夢桃的事跡,進行采訪、挖掘、整理、書寫,深刻體會,感悟梳理,凝練并總結感人肺腑的“夢桃精神”。
一個星期六的早晨,母親帶著五六歲的我,從西安到咸陽去看望父親。記得當時正值盛夏,母親和我一大早便從西安建國路出發(fā),先乘公共汽車到西郊,又從西郊坐上開往咸陽市區(qū)的長途客車,到咸陽之后,再換乘公交車,最后到達西北國棉一廠。
夏日炎炎,一路上熱風陣陣,塵土飛揚,終于到了目的地,向廠門口的傳達室通報后,母親和我便就近坐下歇息。時隔不久,一群人從廠里走出,他們過來親切地抱起我說,不久前,父親從這個池塘中,救起過一個不慎落水的孩子,特來表示感謝。但是,當我們見到父親時,他對此事卻只字不提,一如既往地謙遜、低調。
父親出身于農家,性格忠厚老實,低調謙遜,經常見到父親因為忙碌而堅守在工作崗位,顧不上回家,而那年在西北國棉一廠蹲點,記憶中是時間最長的一次。
從那時起,趙夢桃,這位我從未見過面的全國勞動模范、新中國的紡織英雄,便仿佛成了我親切的家人一般。從那時起,家里簡樸整潔的房間里,出現(xiàn)了許多印著趙夢桃名字、圖片的書籍,有理論書、故事書,甚至還有連環(huán)畫。從那時起,趙夢桃那樸實溫婉的笑容,那動人心弦的故事,便永遠鐫刻在了我的心里。而當趙夢桃的故事,仿佛一幅幅畫面,一幀幀電影般在我腦際中閃回時,旁白的畫外音,便是父親不疾不徐、娓娓道來的四川口音。
1977年恢復高考之前,我曾經是解放軍總后勤部3538廠的工人,一名流水線上的縫紉女工。記得當時的我,總是全身心地投入到工作之中,無論冬夏,在流水線上總是揮汗如雨。所以剛剛進廠一年,由學徒工轉為正式工,工資也由每月18元5角錢增加到21元5角錢時,就拿到了流水線本工序的最高生產額。于是,先被評為車間的先進生產者,第二年,又被評為廠級的先進生產者。1978年,當我通過“文革”后的第一屆高考,成為西北大學歷史系的一名大學生,離開了3538廠后,我的胸佩先進生產者大紅花的照片,還在廠里的宣傳欄中張貼了許久。
現(xiàn)在回想,那時掙著極為微薄的工資,白天黑夜三班倒,很少回家,吃住都在廠里的女工宿舍里,一心一意促生產,全身心投入工作,寧愿沒有閑暇,寧愿辛苦勞累,追求著一種激揚亢奮的工作生活狀態(tài),卻甘之如飴,充滿著為社會主義建設事業(yè)奮斗的激情。這樣的情景,一直延續(xù)到了我后來長期的工作生活狀態(tài)之中,成為了一種常態(tài),這樣的狀態(tài),應該是“夢桃精神”的遺存。
如今,敬愛的父親已往生,每當想起他老人家,我便會回憶起他在西北國棉一廠蹲點前后的點滴往事;想起他和我的母親,帶著尊重的神情,向我一字字講述趙夢桃故事的情景!蹶惾粜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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