暑熱難耐,只有逃離大上海,踏上返鄉(xiāng)路。
趁著居家,正好閱讀柏峰先生的《行走黃河太華間》,這本書的封面是明黃、深藍的底色,群山起伏,又似云涌,很是搶眼,F在處處都說“人杰地靈”,依我看,說成“地靈人杰”似乎更確切。黃河雄壯,太華險峻,千百年來,黃河太華間這塊土地產生了幾多“教科書級別”、為民族增添了榮光的“風流人物”,實不能不讓人倍感驕傲。讀這樣一本家鄉(xiāng)人寫家鄉(xiāng)人的書,自然饒有興趣。
游子歸鄉(xiāng),掐指算來,我在外求學工作的時間已經遠過在家鄉(xiāng)居住的時間,然而,家鄉(xiāng)的一草一木仍能深印腦海。至于司馬廟,更是打小就來,后來時時訪問,不知凡幾。因此,對其建筑布局、歷史掌故,不敢說十分了解,但也算略知一二吧。
司馬遷是偉大的史學家,后世為他建立的祠,就在黃河岸邊的高崗上。沿著司馬古道漫步,轉入道右“高山仰止”牌坊,爬過九十九級臺階,來到司馬遷墓前的獻殿、寢宮,寢宮里有宋代的司馬遷塑像,有人解釋說,這是司馬遷北望李陵。司馬遷正是為投降匈奴的李陵辯護,而惹得漢武帝震怒,從而蒙受了人生奇恥大辱的腐刑。
司馬遷與李陵之間,到底發(fā)生過什么故事呢?柏峰先生的書給了我們更為豐富的知識。首先,李陵確是投降匈奴的,這也是李陵的五千人兵力與單于的八萬兵力對陣的必然結果,司馬遷理解這一點,并為李陵兵敗辯護。但在昭帝時,大將軍霍光、左將軍上官桀與李陵交好,曾遣人至匈奴,李陵竟然拒絕歸漢。顯然,李陵辜負了司馬遷對他的期望以及所做的犧牲。其次,司馬遷與李陵的關系并不親密。司馬遷說:“夫仆與李陵俱居門下,素非相善也,趣舍異路,未嘗銜杯酒接殷勤之歡。”當然,站出來為李陵說話,是因為他平時看到李陵的為人處世有“國士之風”。再次,司馬遷進言武帝的初衷不只是為李陵脫罪,還有“寬慰武帝”的意圖,按他的話說是:“仆竊不自料其卑賤,見主上慘凄怛悼,誠欲效其款款之愚。”這些內容皆非生僻材料,但經柏峰先生清楚點出,我們多少就對這段故事有著更為全面的了解。
接著再翻這本書關于白居易的一章。因為,雖說白居易祖上世代居住山西太原,但他出生于河南新鄭,定居于渭南,但其先祖白建曾擔任北齊的五兵尚書,當朝賜田于韓城,于是,白家從太原遷徙到韓城!俄n城縣志》記載:“白田村”,“在香山下,白樂天先世所居也。”韓城城南的陳村,明末就建造了白居易祠,有清一代,時有修葺?h志云:“崇禎十一年二月,邑令左懋第建。十一月十五日,大會?滴跏辏亓钔跬⑦x修,四十年,邑令康行僩重修。”所以,白居易與韓城也有深切的關系。
在我們村子里,就有一位白玉成老人,據其自云,即白居易家族后人。前些年白氏祭祖活動,他還有參與。白玉成在當地,算是聞名方圓的民間書畫家。以前,村子中的各種標語,小學照墻上的毛主席像、雷鋒像,皆出其手筆。
這次返鄉(xiāng),我請他草書了一幅魯迅的《慣于長夜過春時》書法作品,他還送了我一幅陶淵明的“結廬在人境”草書。白玉成是農民出身,但他能寫會畫,或許這與白居易家族的文化氛圍和遺傳有關吧。
柏峰先生引用白居易明白曉暢的詩,將其士宦生涯及鄉(xiāng)居歲月娓娓道來。特別是看到元和六年(811),白母賞花,不慎墜井而亡,白居易“丁憂”渭上時所寫的《重到渭上舊居》這首詩,一下子擊中我的心靈:十年方一還,幾欲迷歸路。追思昔日行,感傷故游處。插柳作高林,種桃成老樹。因驚成人者,盡是舊童孺。試問舊老人,半為繞村墓。……
這真是說出了避暑返鄉(xiāng)的我之心聲,如今村里的小孩都已成人,而以前的老人,不斷凋零,還有一些人我既不認識人家,人家也不認識我,而村后的景物依舊也。因為柏峰先生書中引用眾多白居易的詩,讓我覺得親切感人,索性買了一套六卷本的《白居易詩集校注》。
讀《行走黃河太華間》,還可以看到“關西孔子”楊伯起、“初唐四杰”楊炯、“蘇門高足”李廌、“心學北傳”的南大吉、“河東學派”傳人薛敬之等歷史人物的精彩故事與思想哲學貢獻,令人回味無窮。
柏峰先生扎根桑梓,用他的腳步探訪這些歷史人物在黃河太華間的遺跡,親臨“現場”,感今撫昔,以其淵博的文史哲知識,以嚴謹而扎實的筆墨,真實還原了他們的人生經歷、文章成就、思想脈絡,寫成了這部既有文化溫度,又有思想深度的文化考察長篇紀實文學作品。
故鄉(xiāng)佳山水,更有如是好書,且消暑又得益。□陳占彪
責任編輯:白子璐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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