老公的老家在關(guān)中平原西部的農(nóng)村,而我的公公就是這個村的村主任,聽老公說,公公當村主任已經(jīng)快二十年了,矮個、微胖、黝黑,典型的北方漢子。
自從嫁給老公,逢年過節(jié)都會和他一起回老家待上一兩天,每次都看到公公總是忙個不停。都是村里的一些瑣事,誰家的孩子不孝順、誰家的房基墊高了、誰家的豬跑丟了……家長里短,婚喪嫁娶的大小事都找他。公公是個熱心人,只要有人找,二話不說放下碗筷就去了,惹得婆婆總是用話擠對他,公公一笑了事。沒幾年的工夫,自家汽車開不起了,賣掉后買了輛電瓶車,又過了幾年,電瓶車也變得破破爛爛。
聽說公公年輕時很有本事,把家里光景過得紅火,很早就有了小汽車,五十歲做生意被騙損失了不少錢,從此在老家當起了農(nóng)民。第二年村里換屆選舉就當選了村主任。自此,公公總是忙村里的事情,開自己的車。婆婆忍不住嘮叨,咋總是自己掏錢加油。有次和老公回老家去看外婆,老公開著公公的車去加油站加油。加油站的人說:“這個車忙得很,天天加油。”回家后給婆婆說起這事,婆婆說:“個洋呢(方言),人家當村主任,都是給自己家里謀福利,你爸倒好,用自家錢去補貼村上。”后來聽老公說,車加不起油就賣了,公公給自己買了輛電瓶車。
聽老公說,公公年輕時干過工程,有很多建筑材料,比如鋼管、模板、卡扣等堆了一倉庫。做生意被騙時賣了一部分還債,剩下的一直堆在那里。后來我和老公結(jié)婚時,婆婆想賣掉換錢,但是當打開倉庫時直接傻眼了,建筑材料所剩無幾,以為是被偷了,想報警,被公公攔住了。原來,村里但凡有人蓋房子都是從公公這里借建材,也沒有數(shù),用多少借多少,公公也不知道,全憑良心。久而久之,東西越借越少。這次婆婆真是急眼了,和公公大吵起來,搞得村里很多人都來勸架。后來我和老公結(jié)婚時,但凡借用過建材的人來吃席都隨了大份子,此事才作罷。
記得有次在老家,剛吃完晚飯,天也黑了下來,我在廚房里洗涮,聽見有敲門聲。打開門是一位老人,開口說道:“XX(公公名字)呢?”“我爸在呢,您稍等。”我去里屋喊了公公說有人找,公公穿了拖鞋出來。“叔,你咋來了,吃了么,來進屋。”前屋挨著廚房,窗戶開著,能聽見說話聲。“叔這次能吃上低保,全憑你,叔給你拿了兩包煙,你別嫌少,也不是啥好煙。”“叔,你這是弄啥呢,你屋的情況咱村誰不知道,國家政策這么好,你吃不上他誰還能吃上。”“你看你,這叔都拿來了,就兩包煙,還能再拿回去。”“叔,我這人,你知道,你把煙拿回去,哪買的,哪退了,你這成天吃藥呢,走走走,你回。”“你是好人,叔記你一輩子好!”我看不到來人走時的表情,只聽見公公關(guān)門的聲音。
還有一次,我和老公去老家的集市上,天氣正好,路也不遠,就和老公商量不打車走回家,老公欣然同意。還沒走多遠的時候,一輛三輪車在老公的身邊停了下來。“走,爺把你和你媳婦拉回去。”“爺,你先走,我和媳婦走著回。”“走啥呢嘛,得是嫌爺車臟,爺一年能見你幾回,上來,上來!”老公拗不過,和我一起擠進三輪車駕駛室。老公和司機聊天,原來這司機和老公一個村,走村串巷販糧食。說到公公時,他說:“你爸這個人是好人,心腸好,人還活個鋼板硬氣,凡是說理,咱村誰不服,除了那幾個瞎慫。”
公公今年七十歲了,還當著村主任,關(guān)于公公的故事可能還有很多很多,但老家的人都說好,那就一定是好。(侯寧麗)
責任編輯:胡睿琳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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