世界上最愛我的人又少了一個,我甚至沒來得及說一聲愛她和謝謝,就永遠(yuǎn)失去了那個每天關(guān)注我,為我朋友圈轉(zhuǎn)載的每一篇文章點贊的表姐。
“幸福的人用童年治愈一生,不幸的人用一生治愈童年。”幸福的童年是一筆財富,會令我們的一生受益無窮,我很感謝自己擁有一個幸福快樂的童年。享受了幾代親人給予的萬千寵愛,在他們的潛移默化中,自小養(yǎng)成了精神富足、誠實善良的性格,習(xí)慣了分享愛給予愛,始終保持著天不怕地不怕的本色。
父親他們姊妹五人,姑姑排行老大,小時候我快樂的童年很多記憶和姑姑有關(guān),除了逢年過節(jié)姑姑回娘家的模糊記憶,比較清晰的是爺爺不在后,奶奶便每年都會去姑姑家一次,每次住一兩月,那時奶奶總是帶著我。
姑姑有6個孩子,四個女娃都大,兩個表弟最小。因為有三個能干的表姐,姑姑比較幸福,姑父是讀書人,他們家里有好多書,光記得姑父會幫村里人寫對聯(lián),但凡有筆墨上的事都是姑父出面幫忙,家里的體力活都落在三個表姐身上了。二表姐比我大六歲吧,我不知道她是否上過學(xué),但她是家里家外干活的一把好手,大表姐性格敦厚靦腆,不愛說話,在農(nóng)村沒有男勞力很吃虧。二表姐嗓門大,做事雷厲風(fēng)行,說話干脆利落,潑辣的性格讓村里人都不敢小覷,姑姑們也把她當(dāng)男娃使。
在我的記憶中,二表姐勤勞能干,心靈手巧,能幫姑姑分擔(dān)所有的家務(wù),會下地干活掙工分,能駕著牛車?yán)r(nóng)作物,回家要做一家十幾口人的飯菜。她來去總是匆匆忙忙,走路都是小跑,說話風(fēng)風(fēng)火火,她一進(jìn)門,一群小不點就緊張起來。姊妹幾個分工有序,有抱柴火的、有燒水的、有洗菜的,一會弟弟妹妹打架了、一會又吵嘴了,她的叫罵聲就不曾停歇過。
那時沒有其他的交通工具,出門就靠兩條腿走。我記得去姑姑家騎過小毛驢和大白馬,和奶奶坐過馬車和牛車,因為奶奶是小腳,出門父親和伯父肯定是要送的。到了姑姑家,我天天跟在二表姐后面混,她從不嚷我。姑姑家是樓房,高高的木質(zhì)樓梯,地上鋪的都是木地板,我們幾個人爬上爬下捉迷藏,幾個人跑起來感覺樓房能被我們踩塌了,無論我?guī)е鴰讉弟妹怎么鬧騰,她都不會生我的氣。
她對我偏愛至極,偷偷開小灶給我炒雞蛋吃,到現(xiàn)在都忘不了她的炒雞蛋味道。每天晚上收工回來,做飯時她會把弟弟妹妹們攆出去,用盛飯的鐵勺放到灶口的柴火上燒熱,倒上油,打一個雞蛋炒熟讓我吃。那時候家里的雞蛋都是留給老人吃,更多的是積攢起來賣錢補貼家用的,除了生病平時根本吃不到雞蛋,但是我在姑姑家獨享了來自二表姐的偏愛。
我喜歡跟著表姐下地收麥子,怕我被太陽曬,她會用麥子垛給我搭涼棚,鋪上自己的衣服讓我坐下,給我摘田埂上的野果吃,像個大人一樣呵護(hù)著我。我也喜歡在下雨天她休息無法出工時,跟她的伙伴們上山去摘樹莓、采蘑菇,雖然注定又是她的拖油瓶,害得她還要時不時停下來照顧我,但她從沒有埋怨過,我就是喜歡跟著她漫山遍野地瘋跑。
到了晚上,夏天屋里太熱,在二樓的窗戶下姑父支了一張床,那可是我們快樂的搖籃。幾個小不點吃完飯等二姐收拾完,就乖乖躺到床上數(shù)星星、看月亮、捉螢火蟲,忙了一天的二姐終于安靜下來,無比溫柔地給我們講故事,她肚子里裝著很多神奇的故事,狼外婆、毛阿婆、豆莢姑娘的故事,讓我們百聽不厭。
表姐總說我嬌氣不愛走路,這個標(biāo)簽她給我貼到現(xiàn)在,還時不時地向大家分享我倆的趣事。記得那次是奶奶有事提前去了姑姑家,等我放假后,是二表姐徒步20多公里路來接我。也不知為什么第一次沒有大人的陪伴出遠(yuǎn)門,6歲的我跟著10幾歲的二姐,穿上了奶奶親手縫的小蘭花外套,拿著我最喜歡的父親用柳枝編的小籃子,是母親和表姐想出的招,里面裝滿了小零食。
因為是7月中旬,天氣炎熱,正是瓜果成熟的農(nóng)忙時節(jié)。早上出發(fā),路過10幾個村莊,兩個小人兒走走停停,我累了走不動的時候她就拿零食讓我吃。到了中午,我是又累又困,到后來就耍賴不走了,二表姐連背帶哄,肯定被我快折磨瘋了。吃完零食沒有東西可以引誘我了,她就帶我摘路邊草叢里的草莓,光記得我不停問到了沒有,表姐不停說轉(zhuǎn)過一個彎、一個山頭就到了…..她撒了無數(shù)的謊來哄我多走幾步路。終于在夕陽西下,沒有山路可轉(zhuǎn)時,看到遠(yuǎn)處的山坡上開滿了金黃的油菜花,也看到了姑姑家的二層樓,奶奶站在房頂焦急地張望。
從此以后,我給二表姐留下了不愛走路的標(biāo)簽,其實我想那時我太小而已,20多公里路對一個小孩來說太漫長了,我肯定是把二姐折騰害怕了,讓她一輩子忘不了那天的經(jīng)歷。
后來長大了,離開了家鄉(xiāng),每次回去匆匆忙忙。知道二表姐結(jié)了婚,她帶大了弟弟妹妹,結(jié)婚后除了顧好小家,一直幫忙照顧姑姑家。她后來種植大棚蔬菜,供出了三個大學(xué)生,并且都考取了事業(yè)編制,有了穩(wěn)定滿意的工作。
而千里之外的我鮮少回老家,各自忙碌著工作生活,彼此疏通音訊。前兩年通過電話加了微信,偶爾會聊天,她銀鈴般的笑聲一如從前,還惦記我能不能走遠(yuǎn)路,一直嚷嚷著要來看看我,只是孩子們都忙沒有機會陪她出這趟遠(yuǎn)門。
我喜歡運動,潛意識里想改變二姐的認(rèn)知,我可不是當(dāng)年那個不愛走路的小丫頭,也一直想讓她看到我現(xiàn)在跑步的模樣,更想和她一起徒步重走那條充滿了回憶的小路。
我們隔著千山萬水的距離,手機朋友圈成了彼此交流的平臺,我每天都會轉(zhuǎn)發(fā)公司新聞,識字不多的她從不落一個的給我點贊,最愛看我發(fā)的風(fēng)光照片,因為她喜歡花花草草,會點贊、會評論每次都說“風(fēng)景好美啊”,這是她后來學(xué)會為數(shù)不多的幾個漢字。
那個最愛我的表姐永遠(yuǎn)不知疲倦,像一只蜜蜂一生都在不停地勞作,她勤勞勇敢,誠實善良,聰明賢惠,用自己的智慧和雙手改變了一家人的命運,歷經(jīng)人間酸甜苦辣,從來沒叫過一聲苦。
那天父親打電話說表姐在工作期間遇到意外,已經(jīng)離開了1個多月,他們沒敢告訴我,知道我忙也怕我傷心。那一刻我淚如雨下,粗心馬虎的自己,因為眼睛的緣故,只管轉(zhuǎn)發(fā)從來不翻看手機,原來已經(jīng)有好長時間不見她給我點贊、評論我的攝影作品了。
我不相信堅強如鐵的她,怎么會突然就永遠(yuǎn)從這個世界上消失了,我還想陪她看遍春天的樹、夏天的花,想聽她講我的童年趣事,想陪她走40多年前走過最漫長的那條回家的路……(張桂英)
責(zé)任編輯:胡睿琳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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